The Queen's Gambit: loneliness is real

From 清冽之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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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人会简单地把《后翼弃兵》这部剧当成一部大女主爽剧,但我看来它远不止如此,它当中有许多文艺作品迷人的共性,那就是:孤独是真实的,孤独如此真实,只有孤独是真实的。

本剧讲述一个女孩,不断挑战自己,成功获得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故事。但它并不是单纯的竞技片,在国际象棋之外,女主身境与心境的微妙变化,才是本剧最大的看点。

剧中对女孩的父亲语焉不详,我猜测女主应该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女。女主的母亲也是一个烂人。她不停给小女孩灌输一些独立自主的道理,教女孩要防备他人对自己的洗脑和控制,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,要学会自己直面世界的不尽人意,不要依靠男人,不要依靠成见,不要做木偶。在母爱上,女主的母亲是合格的。但是,她并未给孩子充足的经济支持,也没给孩子安全感。虽然有许多爱孩子的瞬间,归根结底,没有努力把孩子养大,而选择制造车祸,在自己死或者和孩子一起死,这两个结果之中随机选择一个。这并不是负责任的母亲。

女主的不安全感来自于童年的经济匮乏,与爱的缺失。对他人的冷漠也与此相关。在车祸之后,女主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经济稳定期,被送进福利院,她终于结束了东西飘零的日子,代价是母亲死于车祸。如果这是成为象棋天才的代价,我相信世界上百分之百的人不会选择成为这样的天才。随之女主的人生迎来了一段甜蜜期,在地下室洗黑板刷时,遇到了痴迷国际象棋的正直校工,因为女主不凡的天赋,开始和校工下国际象棋,并在短暂的日子里,就在棋艺上打败了校工。因为人比较神经质,经常磕镇静剂,在偷拿镇静剂时被园长发现,被惩罚不准再下棋。

转折来到几年后,有一对夫妻领养了女孩。对我来说,这是本剧的第一个看点。在剧本世界里,一旦领养,一般是衣食无忧的家庭;在真实的世界里,领养女孩,只是因为丈夫嫌弃妻子唠叨、神经质、病弱无依。在剧本世界里,一旦领养,孩子应该得到满满的爱;在真实世界里,养父对女孩不闻不问,冷眼相待,但养母会用爱去支撑女孩的心灵,告诉她:其实是你的养父主动要领养你的,他很喜欢你,他只是不善于表达。这太真实了,病恹恹的家人,僵硬的家庭关系,温柔的修补,表面讨厌、经济互相支撑、内心会为彼此出一份力,这就是现实中绝大多数家庭的现状,努力地活着,浅浅地爱着,美丽与丑陋并存的亲情。在这个家庭里,女主又得到了短暂的避风港,在《国际象棋评论》杂志上接触到了参赛信息。因为养父断了生活费,为了吃饭,为了活下去,开始参赛,为奖金而战。有人取笑她:一个孤儿,无钱无势,如果不争第一,她怎么活下去呢?生活并没有给她选择,国际象棋比赛的奖金,就是她的救命稻草。终于,女孩经济上自立了,人生的自由刚刚开始。

接着就是一些西方资本主义的“何不食肉糜”幻想时间,编剧们对家境贫寒的天才的生活缺乏认知,才写出了女主在学校广受排挤的剧情。同样是因为编剧的无知,想象不出女主不停参赛,缺钱状态应该如何过正常人的节衣缩食的生活,女主有钱了就开始磕镇静剂,开始 fuck 男人,开始酗酒,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。真正从底层起来的人,或者有真实贫寒生活经验的人,有钱了也不至于在家里把音乐开到超大,然后酗酒,然后随地躺……这些资本主义编剧的生活有时也蛮空虚的,除了烟酒舞就是 fuck。

在虚浮、放纵、迷失的生活之后,女主在比赛中吃了不少败仗。那些对她好的人,一个个离去或死亡,包括暗恋她的人,包括她的养母,包括教她下棋的校工。在迷失之后,女主开始寻找力量。什么是力量,什么是真正的力量?在女主的母亲制造车祸,不管孩子的死活时,其实女主已经在精神上被谋杀了一次了,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在乎自己的存在,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打击?女主的力量从在车祸中变为孤儿起,已经快要耗尽了。幸好她抓住了国际象棋这棵救命稻草,幸好遇到了正直的校工给了她一段岁月安宁的学棋的童年,幸好参加比赛后获得了很多人的友谊,和仰慕。女主遇到的心魔就是,对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的怀疑,毕竟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乎自己的存在,那这个冰冷的世界还有何意义?她在比赛中屡次失败也是如此,她找不到人生的参照物,没有一个稳定的锚,没有一个稳定的家在等着她,一切都是飘浮不定的。

这让我想起书籍《邪恶的催眠师》当中有个心桥理论。大概意思是每个人心中都有创伤,但催眠师可以在创伤上搭一座心桥,改变患者的记忆联系,修复患者内心的创伤。心桥有不同材质,也即不同的叙事可以对患者产生不同的效果。心桥理论是掩盖创伤,但创伤依旧在心桥之下,邪恶的催眠师可以摧毁患者的心桥,最终患者还是不得不直面内心的痛苦,邪恶的催眠师在患者心理防线崩溃时,稍加引导,就可以令患者去自杀。太可怕了。

面对心理创伤,人只有不停寻找自己活下去的能量。就我个人来说,其实送送外卖是非常好的治疗心理创伤的方法。这是一种激化疗法。用送外卖途中遇到的数不尽的糟心事,唤起人类作为动物本身的求生、反抗本能。在剧中,女主找到了新生的起点:那张下国际象棋后和校工一起拍的照片。这张照片证明了,有人一直在默默地在乎她。那个沉默无闻的校工,以及福利院的教职工,身边的朋友,他们在乎她。被人爱着,本身是一件令人充满能量的事情。在找到活下去的能量之后,女主回到棋局后,不再畏惧。

童年的无知与不安全感,是大多数人体会过的记忆。一种深沉的孤独,在本剧中时有浮现。望着天花板复盘棋局,是天才的来时路。孤独是真实的。它也是文艺作品中最难描绘的母题。只有孤独是真实的,世界上有多少东西是靠得住的呢?有一样俗气却有效的:钱。剧中女主的自由,与其赢来的奖金,高度挂钩。在钱之外,女主一直在解决她的人生之问:“我”为什么要存在?“我”为什么不被爱?“我”的出现是否是一个错误?女主要的不是下棋,而是被爱,终于,在不断获奖的过程中,女主得到了人生之问的答案:“你”值得被爱,“你”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世界的祝福,“你”被许多人爱着。

人哪,果然一直在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扰。